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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的三月天,紫荊花

爺爺,這兩個字在我的腦海裡,是這樣的:頭髮發白,雖不能成其為「聰明絕頂」,但錯落有致的髮型卻使其成為「地中海」似的別樣風景。因為瘦,起風時,爺爺的衣服就會像鼓起風的帆。好似一隻瘦長的筆插入圓筆筒裡般不協調。
  聽人家說,夫妻兩人,總有一方強一方弱,這樣才更容易合諧相處。奶奶人很精明,做事利索,脾氣卻很暴燥,動不動就獅子大吼愛發脾氣。一旦觸動地雷,那你就乖乖等著罪受。她的話會像機關鎗般向你掃射過來,珠子落地似擲地有聲。爺爺並不回話,好像當誹謗和批評對準他的時候,他只是簡單地把內心的助聽器一關了事。這時,他一邊似是洗耳恭聽,一邊頻頻點頭,一邊悠閒沖茶。其勢之高雅,其情之恬淡,讓人看了誤以為奶奶是在說別人。最後,燃料不夠的火持續一段時間後就自動熄滅了。做為孫子的我看不過去,常常在心裡替爺爺抱不平。長大後學到反證法才明白,原來爺爺竟是有著數學家般睿智的頭腦,索性把全局拱手讓與對方——以退為進。
  爺爺平日裡沉默不愛說話,做為一個黨員隊長的他又具有顯眼的領導風範。在眾多的孫子裡頭,他是極具威嚴的。但有時,他也會露出柔情的一面,他會「講古」給你聽:天堂裡,有五個人準備投胎。上帝給了其中兩個人相同為十五年的壽命。後三個分別是一個有十五年壽命的牛、十五年壽命的猴、十五年壽命的狗。有一個人嫌棄年壽低,說他不要了,都給了另一個有十五年壽命的人。轉世後,那個人就過了三十年屬於自己的壽命,十五年屬於到社會拚搏的牛,十五年為兒女讀書婚嫁操勞的猴,十五年安享晚年的狗。不知道爺爺肚子裡為何有那麼多童話般的故事。我貪婪吸收著。世界上究竟沒有比「朱顏白髮」的健康智慧老人,以恬靜的聲音暢談人生哲理此更美麗的東西了!
  爺爺年輕愛拉二胡,老時不知是否久廢不練的原因。偶爾即興拉起胡來,就像清晨的人開嗓那第一句話,而後猛的被人扼住喉嚨,稍一放鬆,再勉強哼出幾句那樣斷斷續續不成曲調。做為孫子的我們聽了,三顆頭像約定好似的有規律擺來晃去直搖頭。嘴裡歎著氣感歎道,這胡聲實在是——太業餘了!但爺爺卻似乎下定決心似要露一手讓我們瞧,不成功便成仁!他放開歌喉唱起「噹噹的三月天,紫荊花開在山坡裡。紫荊花……」要知道,有些事,真的是不鳴則已,一鳴,連鬼都能給你嚇跑。後來好長一段時間,一遇到爺爺,我們就不由自主學起爺爺的調哼開「噹噹的……」還沒唱成句,爺孫幾個就呵呵大笑起來。這時,爸媽在場的話,他們那兩支笑音也會被收納進來,形成了一幅笑聲眾生樂的畫面。
  爺爺有時真的就像老頑童一樣調皮。難忘他開酒瓶蓋那會,把蓋子裡頭的「謝謝品嚐」念成「嘗品謝謝」。媽媽條件反射一點也不淑女地哈哈大笑,說,「天下真是無奇不有,這樣的事也有?!」爺爺那張關公臉硬裝出一副既不服亦不屑的神態。接口反道:「是啊!中國的文字實在太奧妙!『謝謝品嚐』說得通,我們品嚐他的產品,然後他們再謝謝我們也講得明呀!」媽媽被爺爺這樣胡亂瞎一解釋,反倒不好意思的收斂起剛才的癲狂。在一旁默默看完這出「悲喜劇」的我,連連豎起大姆指。憋著笑說,原來「死要面子」也有分等級的。爺爺,真厲害!爺爺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頭45度一定型,眼睛往上一斜,嘴巴向左一呶,得意地冷哼一聲:那是當然!
  拾起遺落心頭的點點思緒。眼微睜,腦海裡又閃現出「奶奶背著門,坐在柵欄上,面向小溪發呆。手不時往臉上抹一下,又很快的抹一下」那悲景。
  近一年來,爺爺身體一度欠佳。外出遊蕩的遊子身軀匆忙歸來的我,每喊你一聲,心裡溢滿的是感恩?是愁悵?說不清。只知道,等你好起來,我再也不會笑你。而是要陪你唱「噹噹的三月天,紫荊花……」到時候,相信我們將會是一對世間絕無僅有的「最佳拍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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