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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

父親十四歲進城,十九歲時,奶奶說鄉下的女人老實本份,於是父親回鄉相親,訂下了母親,那一年母親十四歲。碰到星期天,父親偶爾也會回鄉去接母親進城去看一場電影,兩人一前一後,父親推著自行車,母親與他正好保持一車的距離。
  一九六七年元旦,父親與母親及幾個送親的人,挑著擔子走了幾十里,在城裡一間小屋裡安了家,這一年母親十八歲。這一年的年底,一個深夜,母親腹痛,在趕去醫院的途中,在父親的車座上,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母親產下了姐姐。什麼都不懂的母親就這樣做了母親,並在先後七年的時間裡,做了四個孩子的母親。
  母親初來城裡,在搬運公司做著搬運工,很髒很累很苦,但對於在地裡勞作慣了的母親來說,卻也能堅持。四個孩子在那個時代卻也不算是多的,日子這麼平平淡淡的也還過得去。
  一九七六年五月的一個雨天,母親在上班途中遭遇車禍,左手粉碎性骨折,因失血過多,下了病危通知,昏迷兩天後醒來,發覺父親驟然間老了許多。母親的左手臂裡至今留有鋼板卯在骨頭裡。母親出院後左手雖說可活動自如,卻是不能負重的。父親在工作之餘忙著跑母親的醫療費及賠償問題。這一跑便是多年。父親一人的工資供著我們姐弟四人的學費,我至今依然清楚的記得父親的工資是36。5元。
  無論怎麼貧困,日子卻還是要過的。母親在距家一里地外開墾荒地,整出了一大片的菜園子,種的菜是不捨得吃的,多數是換成了我們作業的本子。母親去服裝加工廠接活——給做好的衣服鎖邊鎖扣眼釘紐扣兒。到了晚上,做完作業後,姐姐會幫著母親做著針線活,父親給我們講《西遊記》、《三國》、《水滸》,一家子人圍著一盞燈,親親密密。
  一九八一年九月,父親工作調動,我們失去了菜園子及服裝廠的活計,但我們學還是在上的,且一年年的往上升,所需的錢也就越發的多了。
  母親托人幫著做了個賣冰棒的車子,總在凌晨三點的時候,在黑暗裡走十幾里的路去排隊等候批發冰棒,再回來沿街的叫賣。父親是個很大男人主義的人,也學著買菜做飯了。有時星期日的凌晨陪母親走上一程,母親會開心一個星期。
  天涼了,母親在屋後的河邊撈石子,敲碎,賣給建築工地,一方石子十七元。我們常在放學後去幫母親的忙,母親不要我們動手,她說:「我活一輩子的人,羨了別人兩輩子的工作,你們好好讀書,有個好的工作我也就滿足了。」看著母親的辛苦,我們常會圍在她的身邊,陪著她說話,因為我們在,她總是很高興的。
  在我的記憶裡,父親一直是沉默的、寡言的;母親一直是操勞著的,忙碌著的,但對於我們姐弟四人他們卻是從未打過我們哪怕是一個耳光,尤其是母親,重話都沒有說過。記得我們總是盼著下雨或是過年,這樣母親就不用出去做事了。
  家境在我們相繼工作後好轉。父母相扶相攜三十多年,在我們成長的腳步裡逐漸老去,如今無論去哪裡,父親總是帶著母親,母親陪著父親。
  父親曾對我們說:「希望你媽能死在我的前面,她沒有退休金,一個人又怎麼受得了那種孤獨?」
  母親也曾說:「我只盼能比你爸活得久,不然我走了,誰來陪他?照顧他?」
  父母看電視也曾笑言:「如果有來世,我們還是要做夫妻的。」聽著我很感動,我知道這不是戲言,我真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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