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的時候，一陣淡雅清香迷了心肺。這是茉莉飄香，今天的五月中旬便能嗅見。
又是茉莉飄香時，一季浪漫而富有躁動的夏撲面而來。
歲月催我徒步行走，不知腳步踏過多少，更無法想像腳印的深淺。只是在走，一些往事統統裝進記憶的匣子，掛上一把鎖，只為不太輕易開啟。茉莉便是開啟這把鎖的鑰匙，每到花開六月塵封的時光便緩緩湧來……
外公喜歡種茉莉，外婆總是提前採摘花蕊泡茶喝。那時在院子裡排列著許多盆茉莉，在每個清晨或潮濕的傍晚，它們便肆無忌憚地綻放著自己的花容，卻又含蓄地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不走近無知覺，摘一朵細聞有些清涼的感覺，集一簇納入小紗袋掛在屋子裡，忽然闖入屋子的每一個人性情頓時爽朗起來。
外公說：「茉莉的魅力，就在於它的香味後知後覺，幽幽中默化人性，彌彌中清肺洗腑，倘若茉莉與其他的花有些爭鬥，一定是茉莉贏，因為它淡然從容，它有後發制人的魄力。」
兒時的我少有吝嗇，卻對茉莉極為憐愛。鄰家的夥伴來討，我卻只能答應分她兩朵，還是花苞已綻放的，香味都散去的花兒，有時我仔細篩選還不肯給她，甘願拿出一支雪糕來抵押。鄰家的夥伴由此也笑我是個「花癡」，編了歌謠在街巷的牆壁上用粉筆塗鴉，猶記得裡面有這麼兩句特別有意思：「花癡花癡是傻子，城裡姐姐最小器。不要雪糕要茉莉，一朵掰成兩朵系（Ji）。」
世事如清風，吹去茉莉一片徒香。我已長大成人，在謀求生計的路上時而回想起老家的那片清香，唏噓不已。如今，外公、外婆雙雙離去，倘若真有另外一個世界，我寧願相信存在另外一個幸福的世界，沒有磨難，沒有病痛，沒有突發的狀況，只有平和從容的日子，一切代表美好的清香都悠悠搖曳，我想在那個世界裡，外公會在院前院後種上更多的茉莉，他們會在記憶中與我的神思團聚，一起感味那朵朵在六月清甜風中幽然綻放的茉莉，還有與之而來的甜蜜往事。
如果忘記是一味地解脫，不如讓我們偶爾在清風淡香中學會茉莉的從容淡然。褪去生活的浮色，沉澱下來的就是那份淡然無所求的性子，不失不求、默化人性。
假如想起，便親手種下更多的茉莉，在每一個浪漫躁動的六月悉心接受暗香的洗禮。
風又起，香氣翕然。
時光已不再是當年的時光。我們更不是當年的我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