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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城邊-小城裡的故事

我住在小城的最邊緣。真的,緊貼著後牆的是一條兩三尺寬的泥路,兩旁長滿雜草,路面凹凹凸凸,有一層厚厚的浮塵。泥路的那邊是一片菜地,菜地的那邊是一片芭蕉林,芭蕉林的那邊,是一片青山……
穿過那豪華的、高大的標誌性建築,樓房漸次陳舊、簡陋,末了,是一幢瓦頂的兩層小樓。確是小樓,每層才有四間十來平方米的房間——如一個小孩赤著腳害羞地站在那裡一般。

樓梯在左側,露天的。苔痕上階綠。我總是低著頭,以最慢的速度拾級而上。細細地閱讀著苔痕斑駁成的故事:有如雲一般輕盈的,也有如大地一般厚重的;有美麗的,也有醜陋的。這些故事,每天都在發生變化,緩緩地。

走完樓梯,上到走廊,我總要仰頭看那些可人的木片——走廊有天花板,是許多約三指寬的木條從這頭一直排到那頭拼成的。木條刨得很細緻,二三十年前漆的深綠色的漆,褪剩薄薄的一層。而這薄薄的一層,是已滲入木片中,再也不會剝落了。它們使小樓顯得很脫俗。這赤著腳的小孩,竟是如此的蘭心惠性,我的心緒縱然再雜亂,只要望到這綠色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木條,也會變得象它一樣……
在走廊仰著頭,還可以見到從屋頂探頭下來向我微笑的那一簇簇野草。是哪只善解人意的小鳥生怕我寂寞託付它們日日迎我歸來目送我離家;還是它們不甘於象父輩那樣在城外的土路上過一輩子,因而央小鳥把它們帶到這兒眺望城裡?不管怎樣,它們都是我家中的守望者。
……

推開後窗,看到一個劇場,巨大的,露天的。菜畦裡的各種蔬菜是靜靜坐著的觀眾,那一大片青山是佈景;演員,當然是那些亭亭而立的芭蕉樹了。好大規模的表演唱。沙沙的、極簡單的旋律與唱詞。唱花開的美麗,唱落花的憂傷,唱結果的喜悅,唱生命的短暫,高貴、神聖 …… 而我,是站在最後一排之後的、沒有票的觀眾。
連續很多天是陰天,黃昏,我惆悵無比地欣賞這場百看不厭的演出。忽然,仿佛是舞臺上的追光燈亮起,那邊有一個山頭,只有一個山頭被燈光照得很亮很亮。山頭上的樹葉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不知道那一刻,這小城中有多少人看到了這一束不期而至的陽光,但我知道,這個小城中,應該是我距離那一束陽光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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